白老七？白金山！

这个名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，在激起了陈江河的记忆。

白金山，高大超的岳父，雪砬子县小有名气的商人，金满堂大饭店的老板，在雪砬子县地面上，也算得上是财大气粗的人物。

然而，年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无端欠了宋老三足足七百万的巨额赌债，之后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，音讯全无。

之前由于把精力都放在了和王家父子斗法上，这件事他一直也没深入调查，没想到，这个节骨眼上，他竟然主动联系了自己。

听电话那头白金山小心翼翼，甚至带着几分颤抖的语气，显然这几个月他过得并不怎么样，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狼狈。

陈江河走到了偏僻无人的地方问：

“我有什么能帮你的，你这几个月跑哪儿去了？还有，那七百万的赌债，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

电话那头的白金山，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啜泣，沙哑得不成样子：

“陈警官，我冤枉啊！我是被人设计陷害的！是宋老三！宋宝庆那个王八蛋！他们一伙人合起伙来给我下套，害我输光了家底，还逼我写下了七百万的欠条！陈警官，我知道您是个好警察，嫉恶如仇，在雪砬子也就您敢跟宋家对着干了！求求您，您一定要帮帮我！只有您能救我了！”

白金山的情绪非常急切，陈江河眉头紧锁，语气沉稳地说：

“你先别激动，慢慢说。告诉我，你现在人在哪里？我过去找你，咱们当面聊。”

他隐约感觉到，白金山这张七百万的欠条背后，恐怕还牵扯着更加深不见底的浑水。宋家兄弟在雪砬子县盘踞多年，绝不是靠正经生意那么简单。

电话那头的白金山似乎犹豫了一下，随后像是下定了决心：

“陈警官，我现在……我现在躲在锈河市城郊，南边有一片烂尾楼，您知道吗？我就在右手边数，第三栋楼里。这几个月，我一直都藏在这儿。陈警官，有些事情，在电话里实在说不清楚。您过来找我，只要您能保证我的安全，我就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您！”

陈江河挂断电话，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，他站在路边，看着过往的车辆，心中快速盘算着。

自己虽然解决了王家父子这对政治上的毒刺，但雪砬子的地下势力却丝毫没有受到波及，本来还想着如何对付潜藏起来的宋家兄弟，没想到主动送上门来。

宋家这颗盘踞在雪砬子县多年的毒瘤，是时候彻底拔除了。

他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，沉声对司机说道。

“师傅，去城郊南边那片烂尾楼。”

出租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颠簸前行，最终停在了一片黑黢黢的建筑群前，这里，就是白金山口中的烂尾楼。

据说当年这里规划的是一片高档住宅小区，连地基和主体结构都建得差不多了，可就在封顶之后没多久，开发商卷款跑路，留下这一片半成品，彻底荒废了下来。

陈江河付了车费，独自一人朝着那片如同鬼蜮般漆黑的建筑走去。

刚走进去没几步，空气中就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，夹杂着若有若无的人类排泄物味道。

右手边的第三栋楼是一座只完成了主体框架的毛坯楼，连窗户都还没来得及安装，黑洞洞的窗口能看到月亮。

陈江河小心翼翼地摸了进去，楼内光线极暗，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，他看到地上散落着一些生活垃圾。

地上到处都是踩灭的烟头，密密麻麻几乎铺了一层，墙角边，一张破旧的小木桌上，堆叠着好几个吃剩下的泡面桶，还有一些干瘪的面包塑料包装袋。

墙边堆放了不少空的矿泉水瓶子，直接在堆出了一堵矮墙，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住着个流浪汉，谁能想到竟然是金满堂大饭店的老板。

一个曾经在雪砬子县里也算得上是体面人物的饭店老板，如今却落魄到在这种地方苟延残喘。

陈江河甚至觉得，这环境比自己当年在边境线上执行缉毒潜伏任务时，住过的某些窝点还要糟糕几分。

他环顾四周，低声喊了几句：

“白金山？”

“白老七？”

空旷的毛坯房里，只有他自己的回声在飘荡，并没有人回应。此时已经是深夜十点多，烂尾楼里漆黑一片，伸手不见五指。

幸好陈江河有随身携带一个小型强光手电筒的习惯，这是他多年警察生涯养成的职业本能。

借着有限的灯光，陈江河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，一边继续呼喊着白金山的名字：

“白金山，我是刑警陈江河，我来了，你在哪儿？”

陈江河喊了好几声，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，没有任何回应，按理来说，自己是白金山的救命稻草，来了不应该这么躲着，可此时的空气中透着一股子令人匪夷所思的气氛。

难道白金山临时改变主意，或者出了什么意外？陈江河眉头微蹙，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。决定上楼去看看。

就在他刚迈开脚步，准备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时。

“扑通！”

一声沉闷的重物坠地声，猛地从楼外传来。那声音，在这死寂的夜晚，显得格外突兀和惊心。

陈江河心中一紧，立刻转身快步冲出了这栋毛坯楼，刚冲到楼外，借着手电筒的光芒，不远处的水泥地面上赫然躺着一个人。

准确的人说，是一具男人的尸体。

那人似乎是从楼上坠落下来的，身体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，身下渗出一滩迅速扩大的暗红色液体。这是陈江河自重生以来，第一次亲眼目睹一个人死在自己的面前。

他快步走近，用手电筒的光芒照向那人的脸，尽管那张脸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有些变形，沾满了尘土与血污，但陈江河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。

那人不是别人，正是刚刚与他通过电话，金满堂大饭店的老板，白洁的父亲——白金山！